第40章
  
  女佣的手刚碰到盛竹筠,盛竹筠微微睁眼,看了一圈,含含糊糊地拒绝:“不用管我,先……先把姝姝扶回去。地,地上凉,可别让她感冒了……”
  女佣沉默片刻。
  地上躺着的是王管家,凌姝明明靠在盛竹筠身边。
  不过作为专业的女佣,她还是温和地应下:“好的,大小姐。”
  几个女佣上前,动作轻柔地把凌姝扶起来。
  一路回到凌姝房间里,给她换上睡衣,送上了床。
  凌姝全程迷迷糊糊,感受到床的温暖,她伸了个懒腰,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。
  “狗系统,我好像喝醉了。”
  盛云深的意识依然待在她的脑海里,他从头到尾都在,知道凌姝这会的确是醉了。
  他温和地回答:“宿主,早些休息吧,好好睡一觉。”
  凌姝翻了个身,闭着眼,在脑海里说:“刚才我跟你讲的八卦还没讲完呢。”
  不是她记性好,主要是这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,没有人可以分享,不好玩。
  陪聊系统嘛,主打一个陪聊。
  简单来说就是,一起吃瓜。
  所以凌姝喝醉了都还惦记着这件事。
  这会终于没有别人在身边,她立刻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:“狗子,你知道厉隐为什么一定要拿到我手里的这些画吗?”
  盛云深是个好脾气的听众,很配合地问:“为什么?”
  凌姝弯起嘴角:“这批画里,有几幅画的作者,是他的母亲。”
  “母亲?”
  盛云深顿了顿,有一丝不解,“他的母亲,难道不是厉家那位早逝的洪夫人?”
  洪夫人是厉老爷子的三儿媳,出身海城洪家,可惜身体不太好,结婚后一直在国外休养,几年后就去世了。
  厉隐明面上的身份,就是洪夫人在国外生下的孩子。
  因为小时候遗传了母亲的体弱,才一直养在国外。
  难道说……
  “嗯,厉隐是私生子。”
  凌姝回答,“他的母亲是京市美术学院的学生,擅长油画,没辍学前,画出过不少优秀的画作。
  “只可惜时间隔得太久远,大多数都已经遗失了,只有这几副被私人收藏起来,又机缘巧合被拿出来拍卖。”
  这些是他母亲唯一留下的画,所以厉隐无论如何都要拿到,不惜出二十倍的天价。
  “辍学……”
  盛云深分析着凌姝的话,敏锐地抓住关键词,“她辍学的原因是什么?”
  凌姝叹了一口气。
  这段故事有点沉重:“发现自己怀孕后,她心理压力太大,无法再作画,只能辍学。辍学后,她独自生下厉隐,艰难地把他抚养到六岁,然后被厉家发现。
  “厉家派出一群人,从她身边抢走了小厉隐,只给她留了一笔钱。
  “她大病了一场,又不肯用厉家人留的钱,很快就去世了。”
  凌姝顿了顿,语气平静,好像静谧的冰湖,冷而肃然,“刘大春,也是当年那群人里的一员。小厉隐抵死不从,拼命挣扎时,正是他牢牢抱住小厉隐,强行押着小厉隐上车。
  “后来厉隐很快就被送出国,再也没能见到过自己的母亲。”
  本来她只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,并不知道厉家具体动手的人是谁。
  在原书里,厉隐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,直到书断更烂尾,他也没查清楚当年的全部人员名单。
  毕竟那会已经是末日,条件太恶劣,很多当事人都变成了当事丧尸,根本没法交流。
  都是刘大春自己送人头,竟然主动在车里吹嘘,又恰好被她听见,她才顺带“送”了厉隐这份大礼。
  盛云深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,暗自心惊。
  “难怪宿主向厉隐提起刘大春的往事,原来不仅仅是为了提醒厉隐,盛家出事可能和厉家有关。更是向厉隐点明了当年的‘仇人’——”
  难怪厉隐最后会给出这么大的让步,凌姝送给他的“礼物”,对他来说,一定意义非凡。
  “所以,厉隐从来没忘记过当年的仇恨,他要复仇,对不对?”
  “他当然要复仇。”
  凌姝肯定了狗系统的猜测。
  原书里,作为大名鼎鼎的“厉阎罗”,厉隐最深的执念就是为母亲复仇。
  盛云深理解厉隐的动机,但他想不通厉家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  “就算厉隐是私生子,也没必要强行带走,逼迫两人母子分离。
  “他母亲只是个辍学的学生,无权无势,好好养着,对于厉家也不算什么负担。为什么厉家要做得这么绝?”
  “那当然是因为——啊——”
  凌姝的话戛然而止,打了一个哈欠。
  喝醉后的困劲涌了上来,大脑像是一滩浆糊,随时都能就地停机罢工。
  她裹上被子,“……好困,狗子,我先睡了,下次再跟你八卦吧……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盛云深体验到了盛家人的同款无语。
  凌姝哪都好,就是说八卦老说一半这个习惯不太好。
  对听众不够友好。
  听着她带着浓浓困意的声音,他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。
  不过,还有一件事,他还放在心上。
  “……宿主。”
  凌姝迷迷糊糊地应声:“嗯?”
  盛云深深吸一口气,坦诚地道歉:“……今天的事情,对不起。我应该相信你的,宿主,你很棒。”
  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,都要棒。
  “嘿嘿……”
  凌姝笑了几声,“乖狗狗,真可爱。”
  一只——不,一个会反思、会主动道歉的狗系统,真的好可爱!
  这话落在盛云深耳里,激得他的心率有一瞬间的失速。
  这是一种陌生而又奇怪的感觉,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。
  凌姝……
  盛云深沉吟片刻,忍不住问出一个在他心里盘桓了很久很久的问题。
  “宿主,你到底……从哪里来?”
  这几天里,他和盛家人从凌姝那里知道了很多事,可对她的来历和身份,却是一无所知。
  唯一能确认的就是,现在的凌姝,一定不是原来那个性格怯懦内向的凌家真千金。
  那她到底是谁?
  她的过往,又是什么样子?
  “我啊……”
  凌姝轻轻回答,“从一个很可怕,很可怕的地方来的。”
  盛云深问:“有多可怕?”
  凌姝闭着眼,声音里带上了越来越浓郁的睡意:“好狗狗不该听那么吓人的故事……乖,晚安。”
 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  盛云深没有再问了,他不想把她吵醒。
  他觉得心里有点发堵——尽管已经猜出凌姝的来历一定很特殊,但他还是想象不出来,凌姝说到的“很可怕的世界”,到底是什么样子。
  唯一可以确认的是,凌姝在那个世界,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。
  要吃多少苦,才能养出她这样藏锋于无形的淡然性格?
  他没意识到,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,其实有个很通俗的名字——心疼。
  还没等他消化好情绪,意识再次一恍。
  可能是因为凌姝睡着了,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x身体中。
  回到了这个熟悉的“牢笼”。
  盛云深“苦笑”一声。
  还没来得及失落,他突然听到病房外传来的议论声。
  “妈,这次姝姝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,我们的确应该好好表示一下。”
  是盛竹筠的声音。
  盛云深微微一愣,收起心中的复杂情绪,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对话声。
  病房外的小厅里,盛竹筠、秦红两个人坐在沙发上,表情都很严肃。
  王管家坐在一边的扶手椅上,同样满脸沉思。
  刚才在一楼餐厅,女佣们把喝醉的凌姝搀扶着离开后,秦红的酒已经半醒了。她站起身,拉着还有些迷糊的盛竹筠和王管家,一路上了三楼。
  到了三楼小厅里,秦红坐下,第一时间提出想要“好好感谢凌姝”。
  按照秦红以往的性格,今天早就该给凌姝转一笔巨款,表示感谢。
  但是她一直按捺着自己,憋到了现在。
  总是打钱,太枯燥太单调了。
  再说——今天凌姝为盛家做的事情,根本就不是区区几百万就能感谢的。
  秦红自己拿不定主意,干脆把女儿和管家一起拉过来讨论。
  喝了一杯醒酒汤后,盛竹筠这会清醒了很多。
  她非常赞成秦红的想法。
  她也觉得,光给凌姝打钱,完全不能体现出盛家的诚意。
  但是她也不知道到底该给凌姝送什么。
  珠宝?
  豪宅?
  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,但盛竹筠已经看出来,凌姝是个物欲很淡的人,对珠宝豪宅什么的似乎都没有特别的感觉。
  她和秦红面面相觑,一时间都犯了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