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  
  直到昨天经历了鲜娘子等人脱逃,今日又见女匪下山,她才豁然发觉,原来女人也可以有别种活法。
  鲜娘子也没因昨日的事对她有什么成见,见她跟着一起来了,还开心地抱了抱她,后来听说昨日告发她们的人没有出来,鲜娘子只是摇了摇头,并没说什么。
  众人在堂上听妊婋等人说起后来的事,得知鸡毛贼寻到了南岗山寨,都哈哈大笑起来,厅堂里一片欢快。
  正说着话,忽有个管家娘子走进来:“当家的,太平观来人了。”
  花豹子挥手笑道:“快请!”
  不一时,果然有两个人从外面月亮门走进院来,妊婋隔着窗户见那二人一个穿着道士劲装,一个穿着布衣。
  穿劲装的年轻道士离窗户近些,看得清面庞,妊婋认得那是千光照的首徒,法号玄易,另一个穿布衣的被玄易挡着,影影绰绰的,只身型有些眼熟。
  那二人走进堂屋时,妊婋终于看清了穿布衣的那人,孔武有力,眉眼端方,果然是厉媗。
  众人忙起身迎接她们,坐下后妊婋才笑着问厉媗:“怎么今日跑到我们这儿来了?大家都还好吗?”
  “想你们了呗!跟着玄易小道长过来瞅瞅,我们那里大家都好得很!你就放心吧!”厉媗说完又笑,声音还是一贯的洪亮,带着几乎要把房梁震断的气势。
  玄易也笑道:“进寨时听说了你们今日在城外的壮举,正好我们来送的这个消息,也与鸡毛贼有关,是时候早做准备。”
  说完她从护腕里掏出了一封信,先递给花豹子,其她人静静喝茶等她看完信,才听玄易说起信中的内容。
  这信是洛京城外一间道观寄来太平观的,内中讲了京城的近况。
  信中提到朝廷已知燕北三州接连失守,皇帝更恨鸡毛贼大肆杀戮朝廷官员,下了数道圣旨,称绝不招安此等大胆逆贼,并责令限期收复失地。
  如今平叛将领已定,人马粮草也正在加紧调拨,预计立秋后正式开拔。
  届时幽州城外必然少不了一场恶战,大家听到这里,都沉默下来。
  “朝廷能打得赢吗?”这话是杜婼问的。
  玄易正色道:“我师娘说,朝廷有个七成胜算。”
  千光照时常出门游历,万里江山走过多半,熟知各地与京城的情况,她对这件事的判断应该也是比较准的。
  妊婋和花豹子听完,不约而同沉吟起来。
  虽说这两年朝廷兵马在南方平叛屡有失利,但过去的底子还在,好歹破船还有三千钉,鸡毛贼的崛起只是恰好在朝廷打完北狄后,都护府战力损耗严重,再加上强制征兵引发民怨,这才一举占领了燕北三州。
  从她们今天在鸡毛贼大营外交手的情形来看,以那些人的水平,遇上朝廷来的兵马,恐怕只有溃散的份。
  “朝廷兵马来之前,一定还会再有人从城中逃出来。”妊婋看向花豹子,“我们倒是可以趁乱再收些人。”
  花豹子思忖片刻说道:“好,我会让人密切关注城外动向,咱们的工坊也要忙碌起来了。”
  当日晚间,花豹子留玄易住在她院中客房,厉媗则跟妊婋等人去了西院,大家数日不见,回院后又叙了许久闲话,直至夜深才各自回房。
  此后的两个月里,花豹子每日派人往幽州城外探看,厉媗也是连日往返豹子寨和太平观,又将当初杜婼带来的人往豹子寨护送了一批。
  妊婋则同杜婼和穆婛一起到橫风岭后面的铁矿看了几回,跟着忙碌起打兵器的事来。
  从鸡毛贼指亲中逃出来的那一百来人,也开始习惯了山寨的生活,其中有几个来时路上受了些轻伤,这些日子在寨中好吃好喝养着,亦渐康复。
  她们心知此次指亲是自己被家里人卖了,有人感伤,有人愤恨,没有一个人提过要回家的话,只都把豹子寨当做她们的新家。
  这段时间山下也不甚平静,鸡毛贼认定是南岗山寨下山来抢人,亦且把之前首领派人进山搜寻脱逃女子营,结果所有人一去不复返之事,也疑到了南岗山寨头上。
  双方连日在山中开战,各自损兵折将,都没讨到什么便宜。
  直到秋风扫地,朝廷的兵马开来,深入燕北直指幽州,鸡毛贼才忙忙收兵备战,南岗山寨听到风声,带着残部往西边深山逃去。
  这日傍晚,幽州城西城门刚关,瞭望楼上当值的鸡毛贼小兵,忽在霞光中看见远处回来了一支斥候,是去探看朝廷兵马行踪的。
  那小兵见状忙报与守城将领,不多时,西城门打开了一条缝,几人进到城中,匆匆赶往鸡毛贼首领所在的府衙。
  领队的斥候一进门见到首领,纳头便拜:“大王,朝廷大军开来了足有五万人马!”
  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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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14章 千重云水
  天际微明,林间晨露带着浸浸凉意,只要在草丛中走上一段路,裤腿就会被露水完全打湿,秋寒透过布料直贴肌肤,几乎要往皮肉里钻。
  妊婋走到前面一处平坦地方,从腰间掏出水囊,对身后众人说:“歇歇吧。”
  杜婼挑了块平整石头坐下,也掏出水囊,仰头喝了一口,转头问身旁的穆婛:“你们过去跟着妊婋,也老是这么大半夜跑出去打探消息么?”
  “我们那时候在城里打探消息,不分白天黑夜,有事就去,没事就歇着。”穆婛说完笑着打量她,“怎么?你这是有点遭不住了?”
  杜婼过去是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人,熬夜跑山打探消息这种活,那确实是没干过,这次也是图个新鲜,谁知竟是这样的感觉,倒也不是累,主要是忙活一晚上终于熬到日出那一刻时,她感觉自己好像才从地府还魂回到阳间,整个人飘飘忽忽的,带着魂魄尚未完全归体的超脱之感。
  “还行吧。”杜婼扶着头,“一会儿回去得找人给俺叫叫魂儿。”
  妊婋站在旁边听了哈哈一笑:“不用那么麻烦,回去结结实实睡上一觉,醒来我保你魂魄归位。”
  杜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:“好吧,接下来就交给豹大姐了,这一晚上打听到的事可有她忙了。”
  “是啊。”妊婋往山下眺望了一眼,“接下来有的忙了。”
  其实这两个月来,她们一直在寨中忙着,自从听闻朝廷集结兵马开来燕北平叛,整个豹子寨连同西边的太平观都开始各自筹备起来了。
  连着后山的铁器工坊,在这两个月里锻造了七百多把长刀和剑,兵器模子都是花豹子以前从太平观借来的。
  这次和妊婋一起进寨的那把坤乾钺也被送进了工坊,只是这钺的锻造有些难度,到如今才仿出一柄,而且与真身相比成色差得很远。
  花豹子倒也不急,她相中这件兵器是为了提升山寨往后的整体战力,而就目前来讲,许多才上山寨的人握刀都还不甚熟练,正好先拿新锻造出来的刀剑练练手。
  妊婋把自己手里那把崭新的长刀往地上一杵,看向众人:“走吧,回寨。”
  大家听了纷纷起身,一起往北边横风岭走去,不多时来到豹子寨门口,圣人屠正带人在这里等着她们,见妊婋等人回来,忙迎上前:“城中有动静?”
  妊婋点点头,进寨后先让杜婼和众人回西院吃些东西休息,她独自跟圣人屠往北院去见花豹子。
  花豹子这日穿着一件鲜艳的百鸟朝凤袍,正在院子里站桩,听见她们进来,起身对妊婋笑道:“这一夜必定劳累,快进屋歇歇,粥菜我都备好了。”
  说着三人一同往旁边花厅走来,圣人屠取了碗给妊婋盛粥,妊婋坐下说道:“鸡毛贼准备先守着幽州城跟朝廷军打一场硬仗,已决定从今日起往外迁出部分民众到平营二州就食,好把幽州城的粮仓留给自己人。”
  鸡毛贼城里城外三处大营,算上占城后吸纳的青壮男,满打满算三万人,有多一半都是没正经上过战场的,但他们手里有一座颇为坚固的城池,跟朝廷五万重兵对峙,也堪一战。
  “看来他们知道这一仗不好打。”花豹子思忖片刻,又问,“这回也是分批外迁?今日什么时间?”
  “上午第一批巳时走北城门往营州,午后第二批申时走东城门往平州。”妊婋抬手接过圣人屠递来的细粥,轻声道了谢,“今日这两批都在千人左右,护送的鸡毛贼有个三百来人。”
  花豹子想了想,这个人数倒是不难拿下,如今豹子寨经过数次人手填充,总共有七百余人,除去各处值守人,一次能带下山的至少也有三百人。
  以眼下情况来看,出城护送民众就食这种活,一定不会交给精锐来干,那三百来个鸡毛贼,大约也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楞头男。
  抢人虽费些力气,倒也不算十分有难度,想到这里,花豹子不禁激动地握了握拳。
  妊婋舀了两勺粥就菜吃了,慢条斯理地擦擦嘴,又说道:“今天上午出城的队伍里,女人就至少占一半,杀了护送的鸡毛贼和用不着的屪子,一趟怎么也能带回来两百个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