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
  老沈家就在庆城市区,要去看他也很方便,罗阿响甚至不用给易航请假,晚上还能回来继续上班。
  虽然只有十几公里路程,罗阿响还是决定打车,他担心他经历过太多风雨的小电瓶撑不到回来,到时候才更麻烦。
  约莫半小时后,他们就到了距离学校不到500米的教职工宿舍。
  老沈住在学校分配的教职工宿舍,这么多年过去了,那一栋楼早已经历经岁月的痕迹,当初崭新的白色外墙面已经发灰,不如以前那样漂亮了。从楼下望过去,只有老沈家的阳台碧绿一片,甚至还开了几朵艳红的花,支在阳台外面,生命力十足。
  罗阿响轻车熟路地带着毛毛上了三楼,敲响老沈家的门。很快里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,啪嗒啪嗒的,脚步非常稳健。
  老沈见到罗阿响和毛毛时还有些惊讶,但更多的是高兴,已经花白的眉毛止不住地上挑。他带着老花镜,手里还拿着一本书,看来刚刚是在看书。
  原本大嗓门的老沈声音也被岁月磨得沙哑:“怎么这个时候来了?周懋也来了?”
  毛毛笑着回答:“对!实习刚结束,放暑假了!”
  老沈让两个人进了门,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有条有理的,老沈养的虎皮鹦鹉就挂在客厅的角落。是师母去世那年的年底,罗阿响陪着老沈去买的,说是有个活物作伴,当时老沈还特别反对,觉得养鸟麻烦,而且聒噪,后来当成掌上明珠,天蒙蒙亮就提着个笼子出去遛鸟。
  现在还专门在客厅给他围了块地方做鸟屋,鸟笼子里弄得特别精致,还是罗阿响上次帮着组装的。
  一张蓝色的超大吊床,T字形的花椒木站杆,可爱的食碗,还有其他罗阿响说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儿。罗阿响组装完之后,恨不得自己住进去。
  冰蓝色虎皮鹦鹉正站在杆上,圆圆的黑色豆豆眼盯着罗阿响和毛毛,看起来特别呆萌,遗憾的是这鹦鹉只亲近老沈,无论罗阿响怎么努力,小东西都不带理他的。
  毛毛还是第一次见这小鸟:“叫什么名字?”
  老沈答:“小函。”
  罗阿响忍不住跟毛毛吐槽这名字的由来:“一开始想叫笛卡尔,我给驳回了,后来取名函数,现在就叫小函了。”
  毛毛放声大笑,说很有老沈的风格,一辈子都钻数学里了。毛毛站在鸟笼边上,叫了几声鹦鹉的名字,那小家伙居然“啾啾”回应,以前罗阿响怎么逗都没有反应。
  罗阿响不满地嘲讽毛毛:“可能是感知到了你身上的弱者气息吧。”
  毛毛回呛他:“别酸。”
  老沈洗了几个桃子给他们,罗阿响和毛毛一人一个,啃得很来劲,他们也就早上吃了东西,现在也饿了。
  “怎么跟没吃饭一样?”看着他俩的吃相,老沈皱眉。两人也不敢说话,因为确实有一顿没一顿的,不敢让老沈知道。
  “晚上留下来吃饭吗?”
  罗阿响三两口把手里只剩下小半个的桃子啃得只剩个核,一边去洗手池,一边回答老沈:“我晚上还排班了,得回去。”
  毛毛也说不吃晚饭了,他也得回家看看父母。罗阿响懒得拆穿他,只是为了回去打游戏。
  “好吧,不过那年四班也只有你俩还回来看看,”老沈停顿了一下,“不对,前年好像也有人来过,那个谁,就是高二才转到班上的……”
  “您说的是谷肆吗?”毛毛秒答,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罗阿响。
  “对对,就是他,回来问我阿响在哪个学校,我当时还纳闷儿呢,这心高气傲的小子居然会来看我。”
  这事是罗阿响第一次听老沈说起,谷肆居然还找老沈打听过自己。
  毛毛:“您告诉他啦?”
  “对啊,”老沈转头问罗阿响:“他没来找你?”
  “没有……”
  罗阿响根本不知道谷肆来找过老沈,还是为了问自己所在的学校,但他在车祸偶然遇到谷肆之前,谷肆都没来找过他。
  老沈还在犯嘀咕:“奇了怪了,那他问什么。”
  老沈并不知道他和谷肆之间的恩恩怨怨,只觉得二人之间是同学,罗阿响还帮他补过数学,关系应该不错。
  关系是挺好的,现在好到睡一张床了,罗阿响没敢跟老沈说。
  走之前老沈还给两人一人提了一塑料袋桃子,说是之前的学生寄了一箱过来,他一个人吃也吃不完,正好带点走。
  “谢谢老沈。”
  罗阿响根本不客气,提着个袋子就往楼下冲,也不怨他着急,聊天聊着聊着就忘记时间了,一看已经六点半,这个时间正是高峰期,还不一定打得到车。
  为防万一,罗阿响给易航发了个消息,说他今天去看以前老师了,可能晚点才能到。
  易航直接回他四个字:不用来了。
  “我被开除了?”他还没来得及出小区,更别说打车了,他一脸茫然回消息给易航。
  “不是,你今天休息吧。”
  罗阿响这才放心了,又和毛毛提着桃子回了老沈家,决定吃了饭晚点好打车的时候再回家。
  老沈还在阳台上看着他俩呢,没想到两个人转头又回来了,罗阿响站在楼下朝老沈挥手。
  罗阿响在老沈家的厨房忙上忙下备菜,顺便把自己会做的顺手做了,留着老沈做他最拿手的红烧肉。肉还是他和毛毛两个人去楼下的生活超市现买的,顺便还买了个西瓜,夏天都快过完了,罗阿响还没吃过一块西瓜。
  毛毛则在客厅教老沈怎么用外卖软件买菜,他自己一个人住,以后不想出门的时候也可以用手机买菜。
  “点这里,然后就可以了。”毛毛甚至还给他下了视频软件,也顺带教他怎么用。
  老沈不怎么会用智能手机,跟发现新大陆一样,带着老花镜玩得起劲。
  “弄好了,老沈。”罗阿响端着一盘拍黄瓜放桌上,另一只手拿着一块西瓜啃。
  老沈不太愿意地放下手机,慢悠悠地朝厨房去了,去做他那几个拿手好菜,曾经是师母的拿手好菜。
  师母走之后,老沈表面上和以前一样,每天乐乐呵呵的,实际好几次罗阿响来看他时,都错把罗阿响的名字叫成师母。这也是罗阿响执意要给他买鹦鹉的原因,如果没有个分散注意力的活物,太容易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了。
  晚饭时,老沈打开了他不舍得喝的好酒,给两个人一人斟了一小杯,让他俩也尝尝味,顺便给自己解解馋。
  “我没有孩子,也就是你们回来看看我。”
  毛毛受不了这种氛围,急忙接话道:“您桃李满天下,大家都是您的孩子。”
  老沈抿了一口酒,点点头欣慰道:“天南海北的,见不了面,打个电话来也是好的。”
  他又转头笑着问毛毛:“周懋现在做什么工作?”
  “刚实习完,教小学生美术。”
  “哦,是周老师了”
  毛毛还有些羞赧地低下头,嘿嘿笑了两声。
  “唉!”老沈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,不知道想起了什么。
  罗阿响问:“怎么了?”
  “当年教你们的美术老师,说罗阿响是她教过最有天分的美术生,最后读了个不相关的专业,她是最惋惜的。”
  罗阿响没想到老沈还提这回事,不知何时他的心情也变得低落了。
  “都过去了。”罗阿响表面不咸不淡地回应,他都不知道以“过去了”安慰自己多少次。
  老沈接着说:“我说你考研考个美术专业,就不听,犟种!”
  说完还戳罗阿响的脑门子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  罗阿响故作轻松:“您说得容易,哪那么好考啊,真是的。”
  老沈跟罗阿响置气,最后喝了大半瓶白酒,醉得两个人都不放心离开。
  饭后毛毛在厨房收拾碗筷、洗碗,罗阿响伺候老沈擦洗身子,洗漱。
  直到把老头子好好安置在床上睡下了,两人才从老沈家里离开。外面的风一吹,都清醒了大半,毛毛准备回家里了,罗阿响自然是打车回出租屋。
  上了车之后,阿响就一直在思考老沈说的话,老沈跟他提这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先不说学美术费钱,他都几年没画了,不一定能有那时候的灵性,这世界上的“仲永”并不少,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。
  老沈总说他有退休金,到时候能支持他,但阿响心里过意不去,老沈帮他够多了。
  下车走在他们小区前面的人行道上,晚上没几个人了。罗阿响看见一辆眼熟的车,心说怎么那么像谷肆的车,凑上前一看,本人正坐在车里抠手机。
  “你怎么在这?”罗阿响敲了敲车窗,谷肆看见他先翻了个白眼。
  罗阿响:“你礼貌吗?”
  谷肆没好气:“你手机就是个摆设吗,电话不接,消息不回。”
  罗阿响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一看,果然十几通未接来电。
  “我去老沈那了,哪有时间看手机呀哥哥。”